又是母亲节。每一年的今天，人们都在歌颂母亲的牺牲与伟大——康乃馨、蛋糕和社交媒体上齐整整的“妈妈我爱你”。但今天，我们想谈论赞美声中那些被消音的故事。

母亲节前夕，我们发起了一次关于“生育损伤”的征集。短短几天，后台涌入了近百条留言——关键词最多的是“漏尿”，“原地蹦两下就尿裤子”，有人因此放弃了热爱的极限运动；其次是“睡眠缺乏”，“每次睡觉以分钟计算”。一半以上女性表示，生育前，“所有人都只告诉我当妈妈有多幸福，没人告诉过我，我的身体会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。”

这些故事如此具体，又如此相似。

需要说明的是，这并非一次“科学调研”——没有遭遇生育损伤的妈妈，或许不会主动诉说；而这些留言，当然也不代表所有人的经历。我们不想妖魔化生育，也拒绝过度美化它——生育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命题，但每个女性都该在充分知情的前提下做出选择。

今天，我们选取了部分故事整理出来。它们或许不够“正能量”，但足够真实。感谢所有勇敢分享的读者，是你们的坦诚，让更多女性得以看见生育的全貌。

祝每一位母亲节日快乐，愿你们的选择永远自由。

“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破破烂烂的”

@女王易衡 36岁

孕期检查的数据像考卷一样，让我焦虑——哪个指标没有绿灯通过，医生会问“是不是最近哪里没有做得足够好？体重没有控制好？还是血糖没有控制好？”医生其实没有责怪的意思，他只是想要知道更多信息，提醒我更多注意。成为母亲之后，那种如影随形的自我责怪、内疚、自我归因的倾向，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萌芽。

生育后我得了严重的乳腺炎。胸口变得沉重、坚硬，不能触碰。月嫂帮我通乳腺的感觉，像把我的乳房放在石磨上面，反反复复去碾。我眼泪狂流，痛到没办法出声。但最后也没有通成功。比起整个生育来说，通乳就是酷刑。当你真正的痛苦抵达的时候，会发现前面那些都不算什么。

哺乳的时候我全身肌肉紧绷，勾着脚趾头，努力忍受这场酷刑。没有任何一本科普书讲到哺乳初体验并不十分美好。而我会想，哺乳是世界上任何一头大猩猩都可以做到的事情，我不应该做不到。我是一个做了那么多功课和准备的妈妈，竟然会栽在一件大自然给所有哺乳动物都设定好的程序上，我不接受这个失败，甚至认为哺乳的不顺利是我自己的失败，是对我成为妈妈这个身份的否定。

《玫瑰的故事》剧照

@蛇蛇 34岁

我生孩子的时候侧切了，缝了30多针，三层皮肉。到现在，我还能摸到侧切的印子，挺长的。一到阴雨天，伤口就隐隐作痛。我还有点漏尿，妇科体检说是“轻度子宫脱垂”，内裤裆部总是潮潮的，气味重到有时我自己都能闻到。

胸部下垂也不可避免。哺乳期，我因为奶量少（妇科检查说是乳腺很少），被家里女性长辈嫌弃。我懒得跟她们争论，我妈到现在偶尔还会提起这事。

再有就是妊娠纹，主要集中在下腹部，我躺床上没事干就摸一摸。

@宝夏夏 33岁

疼痛持续到生产后的每一天——喂奶喂到脖子痛，抱孩子抱到手腕痛、腰痛、偏头痛，我时常觉得自己身体原本的零件是不是被人偷去拆了或卖了。就好像小时候做的经典数学题——我的身体就是那个永远都装不满水的蓄水池，恢复速度永远赶不上透支速度。

后来，这些有关生育的故事，我都用漫画画了下来。

当我真正承担“母亲”的职责时，才发觉自己之前完全没有理解什么是“母亲”。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你天经地义就应该带小孩，这时我会觉得，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围绕在小孩身上了，我完全不属于我自己了。结束产假后，重新回到职场，我抑郁的情绪才逐渐消失。我需要一个找到自我的窗口喘口气，哪怕这个窗口是我以前并不会喜欢的工作场景。

我原以为生孩子只是给人生按下了一个暂停键，以为生育完后我还会接着过自己的人生。但真正生完后，完全不是我想象的样子。我的身体和灵魂似乎有一半分出去了，它永远地缠在这个孩子身上，母亲的情绪也将永远捆绑在孩子身上，这是一种没办法切断羁绊的感觉，直到死亡将你我分开。生育更像是一个幸福的枷锁。

宝夏夏画的漫画

@小漫 33岁

我的孕反非常厉害，没法进食，吃进去的东西大概半小时就会吐出来。为了孩子的健康，我会勉强吃一些，然后赶紧躺下，曲着脖子，下巴贴胸（这个动作让我有了颈纹，一直消不下去），希望让食物在胃里待久一点。我想着，多待一分钟，（孩子）就能多吸收一些营养，但半个小时之内就会吐。我不敢跟同事一起吃饭，要带个袋子，躲在角落吃。

我知道生产会痛，但没人告诉我，那种痛感那么奇怪——是肛周传来的，像用力忍屎才会舒服一点儿。没人告诉我用什么姿势会舒服一点，我就那样侧躺在床上。

生完后，我的盆骨有分离，现在也没恢复，这很容易让我觉得腰痛；剖腹产的伤口愈合得比较好，但时不时会发痒。虽然是剖腹，但生产分泌的放松素也会让阴道松弛，要很长时间才恢复。发黑的腋窝倒是在几个月后恢复正常。但没人告诉我，喂奶胀大的乳房也会有像妊娠纹一样的纹路出现，这个再也无法恢复了。

@KKKaka 31岁

生产的时候，我打了无痛。但由于个体差异，我对无痛是免疫的。即使麻醉医生已经给我打到最大剂量，还是丝毫没有止痛效果。我全程开十指，开到痛不欲生。想要趁还有力气尽快生，也不行，因为一定要跟着宫缩的节奏一起，该用力用力，该停就要停。从孩子诞生在母亲体内开始，做母亲的什么都没得选，这就是我最深刻的体会。

这是我不曾预料到的，也没人跟我提起过。人人都说无痛好，但没人说无痛也会失效。

@沈佳 30岁

全身严重的湿疹，家人拖着不让治，县城医生不敢治。现在身上留下好多疤。

《玫瑰的故事》剧照

@豆妈 40岁

我怀孕的时候有个特别不一样的感觉——关节会痛，是那种游走性的疼痛。可能今天痛在手指上，明天痛在膝盖上，后天痛在脚趾头上，像开盲盒一样。

分娩后，我高烧了2天，连续低烧30天，能做的检查都做了。医院诊疗水平有限，我没有被确诊任何疾病，就被搁置了。孩子周岁后，我开始上班，一累就发烧，关节痛到拿不住手机，坐下了站不起来，站起来了又坐不下去。又一次高烧后，我住院了，经手我的医生刚好参加过干燥症的培训，她觉得我挺像，但是指标不明确。后来我换了家医院，确诊了干燥症，每天吃药控制病情，每半年去医院报到一次。最严重的时候是疫情期间，经常性哮喘，生不如死，白细胞掉到要上激素，好几次调整用药，才慢慢回来了一点。

这三年我一直健身，体质也逐渐变好，现在控制得还不错，身体的疼痛也没有了。

“伤口像一只蜈蚣趴在下腹部”

@邓四海 54岁

我是29岁那年生的孩子。因为宝宝脐带绕颈，经历了顺产的阵痛后，又经历了剖腹产的剧痛，伤口像一只蜈蚣趴在下腹部，产后2年里一直痒和微痛。坐月子正值夏季，可能是身体里的热毒引起湿疹皮肤病，之后多年，每到夏季就发作一次。

@Cathy 32岁

我生育过两次。第一次生育是在29岁，孕7周胎停了，12周流血了才发现。现在我身上还有剖腹产留下的疤痕。本人算是比较瘦的，但还是存在悬浮肚，导致只敢穿高腰内裤。

@Yvonne 43岁

生了小孩后，我发现我的副乳肿胀如鸡蛋大小，甚至有乳汁流出，接着注意到肋骨附近有两个乳头，像疤痕一样。我一直以为是水痘后留下的疤痕。

我剖腹产有打止痛针，麻醉药给我留下很大的后遗症。生后半年我有很严重的背痛，手臂无法完全抬起，左大拇指也不可以向后弯曲，后来我恢复运动才慢慢好转。我恢复得很好，因为坚持运动，身材、体重都比生前更好了。

Yvonne肿胀的副乳

@小鱼 32岁

生孩子让我了解到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情：第一，孕期皮肤会有黑色素沉积，我本身肤色就不白，孕中期开始，乳房，腋下，大腿内侧，肚皮变黑，一开始觉得很恶心，无法直视，好在生完慢慢淡化了。第二，哺乳前面的磨合期真的很可怕，我经历过乳腺管痉挛，这个病比较小众但是很可怕，就像好好躺着睡觉的时候，一会儿来一根针戳一下你的乳房，那种不可预知的、一下子戳中天灵盖的感觉让我简直生不如死。第三，乳头破损溃烂，这个比较常见，一天到晚在家就露着，因为摩擦到衣服会很痛。

@莫莫 38岁

我的腰会有间歇性疼痛，有时睡着了，却疼到翻不了身，必须先慢慢坐起来，再侧躺下。

@匿名 36岁

我生过两个孩子。因为生育，撑大了全身骨架。第一次怀孕期间得了桥本甲状腺炎，生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，整个人莫名发胖且减不下来，而且漏尿，腹直肌分离加剧肋骨外翻，腰部疼痛。我本来不想生二胎，经历了一些事情后，又有点松动。恰逢婆家一直催生，也就犹犹豫豫怀上了。当时我35岁了，心脏又有点儿问题，二尖瓣三尖瓣都有反流，生完之后耻骨分离，漏尿更严重了，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还有盆底肌这块肌肉。产后康复有做，但是也经不住常年抱孩子。

康复的1个小时，抵不过剩余23小时里抱孩子的劳损。体态严重变差，盆骨前倾，驼背弯腰。

“我躺在那里，像是待宰的牲畜”

@周女士 43岁

因为盆底肌松弛，一打喷嚏就会漏尿。35岁那年，我生完2孩，36岁就内分泌紊乱了，到三十八九岁提前绝经了，只能靠吃药维持体内的激素水平。除了漏尿，还会尿频，尿急，走在参加家长会的路上就突然漏尿。医生说是混合型尿失禁，我打算今年找个好点儿的医院，做个手术。

我现在记忆力不好，睡眠也不好，凌晨1点睡，四五点就醒。我妈也不太理解我，说你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子了。

@瑞雪 38岁

我的大部分生育知识来自书本和所在医院的线上视频讲解。为了顺产，我非常详细地记了笔记，遵循规定控制体重和饮食。但实际的生育过程还是给我上了一课。

首先是生产。入院第二天，我就开始宫缩，撕心裂肺的疼。可是因为没开指，医生不让进产房（医生查体时，一个拳头伸进去，疼得我一身冷汗就下来了）。当天晚上每10分钟就疼醒一次，第二天半夜，疼得大叫，医生查体说终于开到两指。进了产房，又熬了很久，打上了无痛。可是因为要快速地生，只能停了麻药，每次一用劲儿，累得一身汗，就这样折腾了很多个回合，我全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，始终没生下来。

我当时整个人躺在那里，像是待宰的牲畜，没有一点儿尊严，身体完全不属于自己。到最后助产士说胎儿危险，要拉去剖，我当场崩溃大哭。

四年多过去了，我剖腹产的伤痕依旧在，阴天下雨还会不时发痒。

我知道产后会有激素变化，但不知道具体会有何种表现。孩子每晚要醒三四次吃奶，我有时感觉脑袋快爆炸了。那段时间，我情绪很低落，经常偷偷抹眼泪。我妈当时过来了，但住不习惯，总是说走，她一说走，我就要哭，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。

后来，我跟我妈、我姥姥聊这些，我姥姥说当年她堵过奶，但是不知道如何处理，后来变成了乳腺炎，里面裹脓，只能自己把乳房切开，脓才流了出来，整个乳房就像马蜂窝一样。我听了觉得，简直是人间惨剧。

如果不是我自己的生育经历，可能姥姥永远不会提到这些，那些女性生育的痛苦就变成了秘而不宣，甚至不值一提的经历。而世间依旧流传着，生育是最为自然的事情，为母则刚。

关于疼痛的记忆始终历历在目，这也是我不会考虑二胎的原因。

《苦尽柑来遇见你》剧照

@天造布衣 42岁

我的月经量一直很大，时间也长，一般都要一周左右，生完两个孩子之后时间更长了，来一次月经几乎要十天，让人特别抓狂。我之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，直到有一次检查，看到B超单上出现“子宫憩室”四个字，才知道原来这也是剖腹产损伤的一种，是子宫切口愈合不良造成的——缝合的伤口没有长成平滑的疤痕，可能在某个地方形成了口袋一样的凹陷。每次来月经，可能有经血残留在里面，排不出去，经期也会因此延长。

我现在还有子宫小肌瘤，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也有关系。

@胡花花 33岁

生孩子之前，我从来不知道一个母亲的睡眠会被分割得这么细碎。掉下床、翻身、夜醒、尿床……每个夜晚醒来的理由都可以不一样。现在他们已经5岁半了，我开始引导他们分床。他们分床不来找我的晚上，我睡得很好——这是生育后屈指可数的安稳觉。

怀孕时的体重变化影响了我的腿部受力模式，一些代偿动作到现在还在影响我的走路模式。我虽然没有尿失禁、腰疼这些毛病，但走久了右腿肚子格外疼，脚踝也不舒服，孕前完全不会。

@郑 27岁

没想到体检一直正常的人会得妊娠期糖尿病。我在孕期控糖控到发疯，产后也很注意，毕竟以后得糖尿病的几率比正常人高，最好坚持运动，终身控糖。还有就是免疫系统变得很奇怪，皮肤一碰就红，有段时间半夜经常后背痒，很影响睡眠。

《82年生的金智英》剧照

@匿名 28岁

我的创伤是记忆力下降、语言表达不清，以及漏尿。我23岁大学毕业，做着繁杂凌乱的行政岗，某一份合同的期限是什么时候，某间宿舍几月到几月住的是谁，我都能清楚记得。

27岁生完娃，产假结束后去上班，发现我连找我要材料的人是今天中午还是昨天中午来的都记不清。养娃的注意事项叠加工作细节，我明显感觉脑子不够用。某天我想说那个草莓摊子“不知道有没有在摆”或者“不知道还有没有卖”，结果说出来的是“不知道有没有买”。娃蹬开了鞋子，只穿着袜子，我脱口而出“你怎么又把袜子脱掉”，如此的口误太多了。

多年来，我都有早起会犯恶心干呕的毛病。昨天要赶早上8点的高铁，早起的晕乎加剧了我的干呕，抱着孩子强打精神快走，一边干呕一边漏尿，真的又羞耻又痛苦。

@弥麻 34岁

我是顺产，一开始以为恢复挺好的。生育后45天，做了产后恢复状况的测试，得了70多分，已经及格了。但后来，孩子能跑跳的时候，我和她一起玩蹦床时发现，我在特别大的一升一降之间根本控制不住膀胱，容易漏尿。劲儿都使不上的感觉，很挫败。

怀孕期间，孕激素和雌激素水平一高，导致鼻黏膜血管扩张，我得了妊娠性鼻炎。这个症状体现在我早上起床的时候，血管像苏醒了一样，鼻子控制不住的痒，会连续打好几十个喷嚏，这个症状一直延续至今。

很多妈妈可能都会得乳腺炎，一点情绪波动就会导致症状发生，比如突然很伤心，流泪了半个小时，胸部就会变得特别脆弱，乳腺堵得像石头一样硬，还会高烧。我唯一的疏解方式就是让小孩吸奶，帮我把“石头”吸出来，这个过程就像高速路上发生了车祸，开始有人慢慢把路上堵塞的东西一点点移走，把条条大路捋直。我能感觉胸口慢慢瘪下去，像一个布袋子塌了，或者是一个气球突然瘪了，很神奇。

亲喂那半年夜，无法睡整觉对我的记忆产生了永久损伤。我对临时发生的事和过去事情的一些细节忘得很快。我觉得我越来越像我妈了，会抱怨自己怎么什么都记不住，会在逛公园的时候想找厕所尿一下。这些零碎的改变，让我觉得我彻底加速迈向中年的身体状态。

我觉得对于普通女性来说，实际的生育损伤在更大层面上来源于婚姻中两个人的认知、情绪、价值观的不一致。你会觉得人在婚姻里是需要修行的，这是很孤独的一个过程。

弥麻和女儿在游泳

“所有人都可以向前走，唯独自己，被困在了原地”

@程淀淀 26岁

孩子生下来，所有人的关注点全在小孩身上，甚至有一段时间，我每天和小孩只能接触5分钟，因为家人们会抢着把他抱走，逗他、玩他、关注他。

刚开始那段时间，我每天除了哭就是哭，嚎啕大哭，哭累了就安静着继续流眼泪，等有力气了又继续嚎啕大哭。甚至一天到晚想自杀，唯一让我活下来的理由是我很怕疼。我甚至给自己设置了一个“救命歌单”，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，就把那些听起来朝气蓬勃的、让我能对人间多一些留恋的几首歌，反反复复听。

产后第87天，我去精神卫生科，确诊了产后重度抑郁。但医生却说，“你老公已经很好了，他还陪你来看病。我们生孩子的时候哪有这种待遇？”医生说我想太多了，我都已经这么幸福了，还要怎样呢？

所以，想告诉女孩们的是，不要在没有过好自己的情况下去迎接一个生命，因为这远比你想象的和前辈告诉你的难得多。你需要同时满足两个条件，一是能够接受生活当中会出现的不确定，可以相对坦然地接受任何超出掌控的事情；二是夫妻二人的世界已经过得非常圆满和美好，两人之间达到一个相对饱和的状态，大概就可以考虑接受一个新生命了。

@Snow 31岁

因为每个人身体条件不同，听别人的经历会带来焦虑。我妈妈因为怀我，有很明显的妊娠纹，我也读到妊娠纹很容易遗传，所以孕期一直紧张，结果我并没有长妊娠纹。另外怀孕和生产的故事大家其实听到过很多，但好像生产结束以后就进入到“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”的状态。产后身份转变带来的冲击，我是希望有人给过我警告的。

《产后调理院》剧照

@叶女士 32岁

生育对我的心理损伤更大。面对孩子生病、哭闹时的手足无措、烦躁，还有孩子爸当甩手掌柜的无助，以及陪玩时的无聊枯燥，这些经年累月地充斥着我的生活，让我觉得自己的生活无趣、无望。而且我生完孩子直接胖了30斤，一直没有瘦下来。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完全处于失控、黑暗和囚禁中。

@王 42岁

婚姻进入第11个年头时，我考虑很久，决定为了父母开始尝试试管。可是随着宝宝的早产，我的生活彻底改变——羊水早破，转院刨腹产。宝宝出生进入监护室后，我开始焦虑，但父母不理解。宝宝出院回家，我对宝宝的合理担忧让身边人觉得我是个疯子。随后宝宝生病，我跟着在医院待了两个月。宝宝出生的五个月内，我几乎没有回过自己的家。

我抑郁了，我觉得当初为了别人而放弃了自己的生活是错误的选择。现在宝宝长大了而且健康可爱，但是我的情绪不经意间还会回到之前的低谷，而我的选择是不说出来。

@措念芳菲 38岁

因为老公很给力，我对生育这件事没有任何阴影。直到剖腹产生下孩子后，在坐月子期间，我才发现，我想要在早上喝杯水竟然是个奢望——婆婆会以为孩子好为由，让我吃掉十几个荷包蛋；当我要给孩子用尿不湿时，婆婆以对孩子不好为由，坚决阻止。

生育给我带来的是被人挟持的阴影，那我不会再考虑生育。

@小格朵 35岁

除了产后偶尔几次堵奶，基本没什么生育损伤。即便是堵奶，宝宝吸一吸就没事了。损伤是事业停滞不前带来的心理上的冲击。所有人都可以向前走，唯独自己，被困在了原地。

《塔利》剧照

@小琴 年龄不详

我想从一个孩子的视角，来讲述生育给我妈妈带来的影响。

我的妈妈生了四个孩子，23岁时生下了我的姐姐，27岁时生下了我，28岁时生下了我的妹妹，30岁时生下了我的弟弟。她怀孕的时候，爸爸对她并不怎么关心，经常发脾气，家务活也是她一个人做。他们经常吵架，爸爸有时也会对妈妈做出一些过分的行为。妈妈现在身体特别差，有各种各样的毛病，三天两头生病、感冒，腰也不太好，做一些家务就很累。她睡觉的时候，有一点声音就会醒来。有段时间她经常喝调理经期的中药，喝了好几年。因为没有休息好，整天熬夜，脸上长了很多斑。到现在，妈妈还要吃一些补气血的药。在我看来，生了四个小孩对她的身体有很大影响，很可能是她产后恢复不到位遗留下的问题。

虽然我妈妈遭遇了很多，但她会慢慢调节自己的心理，现在的她，让我感觉像那种大女主。她看得特别开，很会穿搭，紧跟潮流。化妆特别好，做饭也特别好吃。这是我想说的，即使经历了很多，但是我妈妈还是活出了自我。

我妈妈总是告诉我和我姐姐，说让我们不要结婚。我希望全世界的女性都能勇敢做自己想做的，不想结婚就不结婚，不想生孩子就不生，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你的人生，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做主。希望大家可以爱自己。